年味飘香家乡的晾干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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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的秋天是最忙的季节,农民们不止要忙地里的活计,还要储存过冬的嚼谷。除了收回黄豆,苞米,大米等主粮,还要准备好过冬的蔬菜。为了熬过漫漫冬季,保存蔬菜最好的办法,除了盐渍,就是晾干。

干菜的主要原料,无非就是家常的蔬菜。最常见的就是豆角,茄子,土豆,黄瓜,虽然都是晾干,方法步骤形状却各不相同。苦霜之前,所有的蔬菜都要罢园,处理完园子里的菜,我们会跟妈妈去苞米地里摘豆角。豆角就分为豇豆角,扁豆角和鼓豆豆角几种,名字就更多了,比如一点红,家雀蛋,大马掌,八月绿,翻白眼等等。以前如果苞米出苗不齐,我爸妈会趁着小苗不高,把每埯多出的苗拔出来,移栽到缺苗的坑里。这种工作比直接撒种子要累人,且移苗后如果不下雨,小苗的成活率不高,渐渐的,他们就看开了,把多苗的地方多撒一把肥,到秋结的苞米也是棒大粒深丝毫不减产。但是他们舍不得自家的地空着,等到苞米齐腰深的时候,就在空埯上点上豆角,豆角长大后顺势爬到旁边的苞米杆上,也省了树架条的工作。苞米地里的豆角平时是不摘的,因为苞米叶子太剌人了,只等到苦霜之前把所有豆角都下架。

我和妈妈会拿四五个塑料袋子,每人分两个,一个袋子用来装豆角秧根底下老了的干豆角,另一个用来装梢头的嫩豆角,一上午,我们俩能摘满满两袋子,回程的路上,再去龚家坟菜地去把所有的茄子,洋柿子,辣椒摘下架,装满袋子我们就可以往家走了,我妈扛两袋子,我扛一袋子,走出一段我妈再回头去取落后的两袋子,二三里的山路,虽然是一路下坡,也累的我们满头大汗,要是贪晌了就吃两个洋柿子,解渴又顶饿。拿到家的菜要抓紧倒出来,不然捂在袋子里发热就容易烂掉。所有的菜分门别类,豆角就占了大半江山。我们把老豆角盛到簸箕里拿到太阳底下晒干,留着剥豆,一部分用作明年的种子,剩下的就用来烀豆饭。剩下的豆角挑出长长的翠绿的豇豆,用刀片划开,尾巴上留下一厘米左右,挂在晾衣绳上就可以晒干了。晒干的豇豆角扎成捆,吃的时候只要用水泡发,切段,就可以下锅了。

余下的豆角,会分出鼓豆的和瘪帘的,鼓豆的留着现吃,瘪帘的挑出直溜的切丝晒干,不直的掰成三四厘米的片。晒干的豆角丝和豆角片都因脱水微微卷曲,用水泡得抻了腰,用来熬肉是最好的,比鲜豆角艮究,也不失豆角的风味。晒完豆角,就要开始处理辣椒了。先把红透的辣椒十来个一组,捏着蒂把扎成小捆,再把成捆的红辣椒一个挨一个的卡在绳子上,一串红辣椒就串号了,挂在门口或者窗户上,映着蓝天白云大太阳,红艳艳的,看起来不像蔬菜,更像是装饰。红辣椒晒干了,可以砸辣椒面,呲辣椒油,我最喜欢的吃法是用剪子铰成细细的辣椒丝,锅里热油,下葱姜蒜,加上干辣椒丝爆香,再加上瘦肉丝或者鸡蛋,撒上一大把香菜段快炒出锅,炒好的香辣肉丝/鸡蛋是名副其实的又香又辣,却完全没有辣椒的冲劲,让人忍不住多吃两碗饭。剩下的青辣椒,多的吃不完,就一切为二,晾成辣椒瓢,不辣的用面裹了油炸,又香又脆;辣的用来炖鱼去腥提味,浸满汤汁的辣椒瓢艮盈盈的,比鱼肉还好吃。有一年,我妈在东山苞米地旁边的偏坡地上种了一大片辣椒,那片地是刚开垦出来的荒地边,去除了杂草和树栅子后,露出了十多厘米厚的腐殖层,因为坡度太大,没法种玉米,就栽上了辣椒。那年秋天辣椒大丰收,每个辣椒都能长到二十多厘米,我妈去看过几次,总想着等到辣椒红了再摘,结果再去看的时候辣椒被偷了,红的一个没剩,绿的也被偷了大半,有的辣椒秧都绊折了。我妈心疼沮丧了好几天,念叨着冬天连点拌凉菜的辣椒面都没有。我和姐姐商量着人家能偷咱家的,咱也能偷别人家的,我们摸进了长条地旁边的一块辣椒地,那家的辣椒种在高岗上,因为干旱,辣椒秧和辣椒都长得又瘦又小,我们勉强摘了两把,又担心大路上经过的人看到,吓得脸红心跳,望见远处影影乎乎好像有人来,我俩赶紧趴在了地垄沟里。最后没办法,拖着空空的袋子回了家,现在想想我们还真不是会做贼的材料。打那以后,我妈也学聪明了,山上的辣椒是红几个摘几个,只有实在忙不过来才到下霜之前连根拔起。这几年,我和姐姐都不在家,我爸妈也是一年年老下去,辣椒也不能多吃了,但是每年他们都会晒好几包辣椒瓢和辣椒面,送我们,也送给姥姥家的亲戚们。我成家以后,并不想吃干豆角,但是每年都要吃掉两三包青辣椒瓢和红辣椒丝,吃着家里的辣椒,仿佛没那么想家了。

晾完豆角和辣椒,趁晴天做饭的时候烀上一锅嫩茄子,茄子八成熟的时候就出锅,侧面用筷子拉开口子,把茄子瓤翻出来,整个茄子就成了一个椭圆形的扁片片,把热腾腾的茄子挂在衣架上,搭在木头栅子顶上,晒干需要两三天。晒干的茄子泡发后可以撕成条,拌上葱蒜辣油当凉菜,也可以炖鱼的时候做配菜,甚至可以做成酱茄子,虽然没有新鲜茄子那么细嫩,但是勉强也能吃出茄子的味道。大一些的茄子,往往是削了皮切成滚刀块,晒干后炖肉也很好吃,但是小时候不常有肉吃,所以干茄子块都被我妈拿去送了人。等到起了土豆,我妈就会把土豆分成几等,一等的土豆又大又圆没疤没疖,留着冬天炖白菜或者过年的时候熬小鸡。二等的土豆灌两袋子平时吃。三等、四等的土豆又都稍小些,可以烀熟切片晒土豆干。五等的小土豆崽子用来烀土豆咸菜。最次的土豆有的是畸形,有的被虫子刹了窟窿眼,有的起土豆的时候不小心刨碎了,还有的长出了土层被晒成了靑头愣,这些破破烂烂的土豆统统送到粉条厂。粉条厂收了这些破土豆,经过简单的清洗,粉碎,过滤,晒粉,打糊,漏丝,晒干,就又成了白花花的粉条。每年,我家都会晒一塑料袋明黄透亮的土豆干,但是我们从来没吃过,都被我妈拿回了娘家。她总惦记着,说我姥爱吃土豆干熬肉,却从来没舍得买点肉做给我和姐姐尝尝。这几年我们都长大了,收入也高了,可以放开了吃肉了,却也没想着做一次土豆干炖肉,好像小时候没吃过,长大了就不惦记着。除了土豆干,我妈还会给姥姥晒一包黄瓜片,黄瓜水分多,要切薄片,还要裹上灶坑里扒出来的草木灰,晒干了黑黢黢的,看着就没食欲,我们不想吃,也想不通为什么姥姥喜欢吃。等到收了地里的白菜和萝卜,干菜的阵营就更强大了。除了长得壮实的白菜和萝卜留着冬天吃,剩下的没壮心的白菜都用水烫一下挂起来晒成滑菜。我妈总说滑菜做汤极好吃,但是晒了一年又一年,我们也没吃过。到最后那些滑菜哪去了也不知道,反正是没滑到我家的汤锅里。长得不好的萝卜不分青红,全部切成指头粗细的萝卜条晒干,晒干的萝卜条还带着萝卜的甜味,泡了拌凉菜也极好吃,自家吃不完还可以送人,自家地里产的,从来没当做稀罕玩意。

除了这些常见的干菜,我妈还会趁着干活的空隙,捋一些翠绿翠绿的婆婆丁,把园子里的香菜芹菜雪里蕻晒干,或者掐一袋子地瓜梗焯熟晒干,这些都可以用来烀土豆咸菜,各种干菜吸饱了肥肉汤和荤油,吃起来香得和吃肉一样。这几年,我妈来南方,总会给我们带各种干菜,有黄花菜,蕨菜猴腿,还有蘑菇木耳,配上猪肉又炒又炖,端上饭桌献宝似的叫小外孙来吃,但是干菜颜色大多暗淡褐黄,完全引不起孩子的食欲,孩子不吃,老人家心里难免失落,我们赶紧捧场夸好吃,又劝孩子尝一尝,这些野味难得,更难得的是老人心心念念的晒干了,又从千里之外送过来的一片心意。有一次,老公做了一道辣椒炒小鱼,市场上买来的小鱼干用水泡了,加青椒丝炒制,是徐州的特色。我妈很喜欢,说我小时候每年都会和我爸搭伴捞很多鱼,鱼干晒了一袋又一袋,只想到泡发了蒸酱吃,到底口感不如鲜鱼,到最后都浪费了。这次回去可以试试这种做法,以后再晒了鱼干就不会浪费了。后来,我们又给妈妈做了笋干和梅干菜扣肉,还想给她买点常州特产萝卜干,我妈说买啥买,咱家里还有,送人都送不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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