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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孙札记之地瓜

地瓜这种东西,我之所以把它称之为“东西”,因为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把它如何归类了。说它是菜蔬吧,除了拔丝白薯,我实在是想不出它还能做什么菜了,说它是粮食吧,它却又是根茎植物。不管怎么说,地瓜之于我一直是当成“饭”吃的,而且是一种很香甜的饭。

我们吉林省传统上是不栽种地瓜的,据说因为地瓜不像土豆一样栽种块茎,而是需要育秧,然后移植到大田里,也许吉林人怕麻烦吧,我小的时候很少有人家栽种,吃地瓜也就成了稀罕事儿。

我是山东人的后裔,小时候虽然吃不着新鲜的地瓜,却经常吃到地瓜制品,记忆深刻的有地瓜干。地瓜干分两种:一种是生地瓜切成片晒出来的,颜色发灰白色,需要蒸熟了吃,母亲曾经把它加工成面,合在麸子面里蒸窝头吃,虽然因为略略的甜味使窝头较比好吞咽,但是吃到胃里却不太受用,冒酸水。还有一种是熟地瓜切片晒成的,成褐色,比较受我们欢迎,不必再加工就可以拿来吃,又甜又筋道,有些胶皮糖的滋味,我们常常偷出来当零食吃。说到当零食吃,我想起来了,地瓜真的可以制作成零食的。把地瓜切成手指盖大小的骰子块,晒干后用锅炒,炒出来的东西叫地瓜猴,又香又甜又脆,至今让我回味无穷。

“三年困难”时期,也许是饥饿逼出了人的精神,也许是人们在食物极端缺乏的时候,想尽可能的调换一下果腹的食物种类,我家附近的人们开始在小片荒里种地瓜了。煤矿的人来自四面八方,民俗杂,口音杂,对事物的称呼也杂,有人把地瓜叫白薯,有人管地瓜叫作红薯,还有的叫番芋、红苕,反正都是指的那玩意,几乎人人都爱吃。到了月末断粮的时候,如果能煮上一锅地瓜吃,那是再好不过的饭食了。

地瓜最出名的吃法当然是“烤”,“白雪红炉‘烤地瓜’”,成了很多作家的创作素材,也寄托着很多人浓郁的乡情,烤地瓜的滋味已经超出了食品的味道,那是一种浓烈的人情。作家肖复兴更青睐于“烀地瓜”,他至今还记着“家家飘出来的烀白薯的味儿”。他说“烀”字是地地道道的北方词,此话不假,烀,大概是东北特有的烹饪方法之一吧,这几年大兴农家菜,其中就有不少是“烀”出来的,最著名的当属“三烀”,烀苞米、烀土豆、烀地瓜,凡是去吃农家饭庄的人都点这“三烀”,可见人人都存在着乡情,乡愁。渴望着曾经的美味。

这几年兴起了所谓“健康食品”,为了多活几年,人们千方百计的研究吃什么好,我对那些东西不以为然,但是我对有人推荐吃地瓜倒是很感兴趣,因为我有实践经验。大妹妹中学毕业的时候,我和弟弟已经下乡插队了,切身感受,让老爸实在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下乡遭罪,于是把妹妹送到了山东家,一年以后妹妹回来的时候,长得又白又胖,我们打趣外祖父说:您用什么好饭食把妹妹养得这么胖。外祖父笑着说:能有什么好饭食?不过是地瓜呗,咱家的地瓜养人呐!可是这几年,养人的东西却很少有人种了,前年我回老家去,让二姨给煮一顿地瓜吃,

二姨说:上哪儿去整地瓜,早就没有人种了。地瓜没吃上,却落了满腹的遗憾,这么好吃的地瓜咋就不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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