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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捉弄，可还是选择坚强，人世茫茫，共同抵挡流年风霜，二人转给了他们生活的力量，寒地黑土上的微光，最终汇成一股力量，在岁月的深渊里一一唱响……”
最近，海伦的荣华地方戏艺术团，随着纪录片《大地情书》的热播而被全国观众知晓。这个只有十几名二人转演员的民间小戏团，每年有四五十场演出，他们进社区、走村屯、到养老院义演，给很多普通人带去了欢乐。
然而，这些在舞台上逗乐的人不仅是演员，也是病友，他们中有的患脑瘤，有的患肠癌，有的患宫颈癌，有的做过心脏支架，还有人被警告“不手术会瘫痪”……他们是业余演员，不计酬劳，凭借着对二人转的热爱，忍痛而歌，在小小的舞台上绽放着属于自己的“生命之光”。
病友因二人转“抱团”
68岁的团长刘荣奎和66岁的领队薛桂芝是夫妻。刘叔爱看二人转，退休后经常去海伦中心广场看演出，作为“铁粉儿”，他常给演员们买水，还赞助过音箱。
这种“线下打赏”的方式，让刘婶产生了“危机感”。她原本不爱看二人转，觉得土，为了盯梢，便跟老伴一起看，没想到自己渐渐喜欢上了。
“我做过脑胶质瘤手术，后来左肾也摘除了，生病后心情一直不好，多亏二人转，日子才越来越有盼头儿。”刘婶回忆说，迷上二人转后，她和老伴一起把这些业余演员组织起来，于年自费成立了海伦荣华地方戏艺术团。
夫妻俩亲手搭舞台、做布景，买道具和服装，带着十多个演员，夏夜在海伦的广场上演出，冬天则在儿子家车库改造的小剧场里排练。每晚6点，只要胡琴一响，四周的街坊邻居都会聚拢过来，开始他们晚饭后的欢乐时光。
“我们这些人啊，在家里难受得直哼哼，可一说上台，马上就来精神。”刘婶介绍说，除了她本人，团里还有不少病号：老刘做过心脏支架手术，赵晓敏和马三儿一个宫颈癌一个肠癌，王实玲颈椎病变险些瘫痪……
然而，二人转把这群病友凑到了一起，他们在舞台上嬉笑着，既给别人带去了欢乐，也让自己暂时忘记了身体上的病痛。
团长刘叔和领队刘婶
“要领大家唱到唱不动为止”
十多年来，从春末到冬初，荣华戏团大部分时间在海伦的广场上演出，拥有忠实而稳定的“粉丝群”。去年，刘叔刘婶觉得年岁大了，原本打算歇歇，结果一到广场，就被一群人围追堵截，询问“咋还没演出呢？”于是，二老决定“要领大家唱到唱不动为止”。
除了在广场演出，这些二人转演员们还进社区、走村屯、到养老院义演，平均每年演出四五十场。他们把海伦下面的20多个乡镇都走遍了，每次下乡义演都很轰动。“我们每到一个地方搭台，都有外村的人坐着拖拉机来看戏，村民可热情了，还给我们烀苞米、烀土豆。”团长刘叔笑着说。
戏团平均每年有两三万的开销，主要靠他儿子“赞助”，而且每次下乡演出前，刘叔的儿子都会提前给车加满油。而刘婶这个领队也兼任司机，载着团友们东奔西走，有时候得开两个多小时的村道，也不觉得累。由于是义务演出，演员们没有演出费，大家自得其乐，谁都没有怨言。每次演出结束，刘叔会请演员们一起吃顿饭，算是犒劳大家。
病房里的赵晓敏
在荣华戏团里，赵晓敏堪称“台柱子”。每次在广场上一搭台，就有人围过来问：“今天有没有赵晓敏啊？”赵晓敏以前是专业的二人转演员，常年辗转于盘锦、哈尔滨、大庆等地演出。年，她身体不适，医院检查，结果被确诊为宫颈癌。当时她正在辽宁演出，为了不耽误工作，确诊后仍登台唱戏。“你这心啊，赶上倭瓜那么大了。”搭档劝赵晓敏不要唱了，但她在当地坚持唱满了5天才去住院。
年5月，手术后的赵晓敏回到海伦，张罗着给儿子装修房子，从前的大舞台对病中的她而言，似乎越来越远。有一天，她去广场遛弯，看到荣华戏团在演出，周围的观众有人认出她来，欢呼雀跃，“哎呀，赵晓敏回来了！”“这可是个唱将”……两天后，在刘叔刘婶的邀约下，赵晓敏正式加入荣华并登台表演。她不仅能唱戏，还会化妆，帮戏团省下了每次多元的化妆费，大家也庆幸“终于不用再花钱化‘新娘妆’了”。
站在舞台上的赵晓敏总是乐观自信，满脸笑容，只有偶尔唱苦情戏的时候，才会忍不住悲伤落泪，她似乎已经看淡了生死：“人啊，生老病死都是正常事儿，我想把最阳光的一面展现给大家。”
年，赵晓敏癌症复发，医院放疗。那3个月里，她每周五坐大巴回海伦，参加周末的义演，医院接受治疗。“医院，前脚走，后脚大家一起哭，我们都怕她一去不返。”刘婶说，好在顽强的赵晓敏挺过来了，如今她每半年去一趟哈尔滨复查。
“一天演三四场，靠二十多片去痛片撑着”
除了赵晓敏，这个小小的二人转舞台，还给很多人带来了战胜疾病的力量，这其中就包括王实玲。她今年48岁，7年前被诊断患有严重的颈椎病变，年加入荣华戏团。
患病前，王实玲是个女汉子，夏天在工地开吊车，冬天开出租车。后来这位老司机经常觉得手麻，去医院一查，颈椎三四五六七节增生、变形，医生提醒她：“一定要手术，否则坐车一颠或者摔一下，都可能会瘫痪。”
王实玲最终选择理疗，生病后她无法工作，一度感到十分沮丧。在广场上认识荣华戏团的团友后，她找回了生活的乐趣，开始从头抄唱词、学调门、练动作，“我小学四年半文化，会写的字原本都还给老师了，因为抄唱词，那些字又捡起来了。”
如今，王实玲学会了40多个正戏，她每天着了魔似地沉浸在学戏的乐趣中，可能是因为心情好了，加上日常练习二人转的动作，她的病情也有所缓解。
赵晓敏和马三儿
跟王实玲比起来，马三儿则显得有些悲壮。马三儿名叫马喜臣，他是肠癌晚期，年进团，以前是专业的二人转演员。他痴迷二人转，也曾说过：“只要还能动我会一直唱，哪怕唱死在舞台上。”
“那时候我们一天演三四场，他靠吃去痛片撑着，有时候吃二十多片，跟吃饭一样。”王实玲记得，年春天，他们去望奎演出四天，到第三天的时候，马三儿实在撑不住了，疼得一宿没睡，但他仍坚持演满四天才走。
同为癌症患者，搭档赵晓敏曾跟马三儿开玩笑：“咱俩要是走啊，就一堆儿走，要不到那头儿唱戏也费劲。”想要好好活下去的马三儿坚决不同意：“可拉倒吧，我可不跟你走。”
然而，马三儿最终没能熬过去年春天。一提起马三儿，团友们格外惋惜：“他最拿手的是《阴魂阵》，我们真是没听够啊！”
今年受疫情影响，荣华戏团的“幕布”迟迟未能拉开，为了过戏瘾，大家经常在网上唱戏。不过，他们更怀念真实的舞台，想念那些夹着泡沫垫或坐着拖拉机来看戏的人，企盼疫情早点儿结束，能给老乡们带去更多欢乐……
图片由采访对象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