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的土豆
《七日七人七席谈·苦》系列之三
文/大福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杂事挂心头，正是土豆好时节。
（一）
土豆，是张大志的外号，因其自小长的白净矮胖，两个脸蛋红扑扑的，性子软，行动慢，办事绵而得名。另外，家乡是盛产土豆的地方，方圆百里无人不晓，他也爱吃土豆而得名。
张大志是吃土豆长大的，对土豆有着特殊的感情。他尤为喜欢烧烤土豆。记得小时候，每逢冬天的清晨，睡眼惺忪，双手捧着大人刚从炕洞里扒出的大大的、滚烫的土豆，颠簸着斜挎身后的书包，急急忙忙奔向学校。土豆是他的早餐。还记得因为爱吃土豆，大人们常说送到塬上，让吃个够。时至今日，家人亲戚都知道他有吃烧烤土豆的嗜好，每次总能享受一顿。烧烤土豆，软乎乎、甜丝丝、香喷喷的滋味，就像“珍珠翡翠白玉汤”之于朱元璋。土豆生于泥土，长于泥土，成熟于泥土，没有光滑细腻漂亮的外表，果实洁白，朴实无华。土豆，家乡人的代名，实诚，受用！
四年级的时候，老师让他写作文，左思右想，抓耳挠腮的过了几天，突然看到了希望：“如果你在银河遥望七月的古镇，会看到一片盛开着的花朵。那花朵呈穗状，金钟般垂吊着，在星月下泛出迷幻的银灰色。当你敛声屏气倾听风儿吹拂它的温存之声时，你的灵魂却首先闻到了来自大地的一股经久不衰的芳菲之气，一缕凡俗的土豆花的香气。你不由在灿烂的天庭中落泪了，泪珠敲打着金钟般的花朵，发出错落有致的悦耳的回响，你为自己的前世曾悉心培育过这种花朵而感到欣慰。”简简单单的情景描述，却让他有了一种魂牵梦系的思念，那是天上人间不可回避的距离。因为张大志的根在出产土豆的土壤里，他是在这里长大的。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草木都是看着他长大的，一辈子无论走到那里，土豆永远都牵着他的心，土豆是他的命根子。所以，他也默默地接受了这个外号。
土豆被称作“地下苹果”。土豆营养素齐全，易为人体消化吸收，有“第二面包”的称号。黄皮土豆外皮暗黄，内色呈淡黄色，淀粉含量高，品味较好。土豆的品质要求，以体大，形正并整齐均匀；皮面光滑而不过厚，芽眼较浅而便于削皮；肉质细密，味道纯正；炒吃时脆，油炸的片条不碎断者质佳。麻辣土豆粉，三鲜土豆粉，清真土豆粉，药膳土豆粉，土豆粉刀削面两掺，土豆粉年糕两掺，炒土豆粉，砂锅刀削面，麻辣米线，酸辣米线，三鲜米线，麻辣烫，酸辣粉，土豆凉粉，土豆凉皮，福建千里香馄饨，三种辣椒油，两种不辣油,(赠送：炒米线，凉调米线，热干面，麻辣凉面，卤面，炒凉粉，粉浆面条，凉皮，米皮，擀面皮，肉夹馍和八种河粉的做法）都是很好的土豆吃法，他母亲的拿手好菜。
张大志是父母亲的宝贝，更是奶奶的至爱，因故冷落了高大而漂亮的异父的姐姐，使得叫张小雯的这个女孩子很不高兴。
土豆的父母亲有些蹊跷。他父亲张扬，是个黄河上撑船的把式，长的矮小而肥胖，性柔而犹疑，自小死了爹，守着一个苦熬的老娘，命的苦，生的累，一双眼睛过早地瞎了。张扬小小地被当做劳力，更加使他沉默寡言，用当地土话来形容，就是“一锥子扎下去，扎不出个屁来”的人。就是这样的人，因为撑船，迎来送往的认识了不少小城中的大人物，于是成了公家的撑船人。三十多岁的人了，出门要养家，进门一把火，里外忙的团团转，混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那儿有女子愿意嫁给他，只好一个人和老娘煎熬着。
这一年，银行漂亮的职员金花，新婚不久，他老公却在一次下乡扶贫中，因劳累间歇在崖下，几个人正在休息，不想土崖蹦方，单单将他给掩埋了，等到从土里挖出来，医院的路上，已经断了气。婆家是个强权家庭，指桑骂槐说她命硬克死了他们的儿子，为了尽快将她赶出家门，用尽了手段。丈夫的弟弟，一双色眼老是在他的胸前瞄来瞄去的，她很难堪也很难过。金花尚处于悲痛之期，那儿有心思考虑其他。回娘家，娘没有工作，爹只是个在单位看门的，弟弟又是个拐子，住在30平方米的房子里，那儿还能回得去啊！这样，她忍让着，一等再等，还是无耐。一天，她下班晚了，从单位的库房里出来，拐过一个狭窄的暗道时，被一个蒙面的男子一棒打昏了，她也被他强暴了。在昏沉中，她模模糊糊地似乎看到他就是她的小叔子，因无法确定，更因为脸面熟无法开口，只得忍了这口气。
没有想到，同丈夫结婚一年多，她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这一次被强暴，她老公死后的第六个月，也就是被强暴的第二个月，突然间呕吐害起喜来。纸包不住火，婆家人更是当面指责她，小叔子却破天黄地躲躲闪闪地不搔扰她。不得已，由婆家做主，将怀了孩子的她，嫁给了撑船的张扬，过门不到六个月就生下了土豆的姐姐。张扬母子很厚道，对女孩子疼爱有嘉，视为己出，只是金花对这个女孩子不冷不热的，有点嫌弃。
直到土豆出生，金花的脸上才有了笑意，对儿子更是上了心。儿子跟了爹的相貌，圆乎乎的，女儿却跟了娘，自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尽管如此，金花还是喜欢胸膛上有颗胎痣的儿子，取名张大志，有好吃好喝的都给他，自然冷落了女孩子，使她心里很不好受。
土豆从蜜罐子里渐渐长大，成了一个能说会道，就是干不了活，爱吃爱喝的人。值得一提的是，土豆还爱自己做饭，是个喜欢吃土豆饭菜的家伙。姐姐则是一个愤青，爱学习，爱干净，性格偏激的女子，有人敢欺负她，她就会挥拳敢同对方打架的女人。
小时候，土豆爱动脑子，只是没有用到正地方。比如用在做饭上，用在挑拨离间上。他经常让大个子同学杨伟打别人，经过他的挑唆、挑拨离间，杨伟的父母亲便成了经常到学校，给老师道谦，给被打学生付医疗费的倒霉蛋。
后来，姐姐张小雯在年考上了大学，成了大学生。土豆，则成了高中都没有毕业，经过母亲多方周旋，在年当了个山西的工程兵，入了军队，总算出息了一次。
（二）
土豆之于黄土高原上，犹如鱼虾之于江南，萝卜白菜之于北京。
土豆是最普通平常的蔬菜，在收获的季节里，成堆地聚在田间地头，轻松抖落身上的泥土，泛出金灿灿的光泽，等待一双温柔的手将他们安抚收拢。然后，土豆安静地躺在人家厨房的角落里，看番茄羞红的脸庞，豆角纤巧的身姿，黄瓜娇嫩的皮肤，西兰花诱人的翠绿。土豆安安静静地守着寂寞，不急不妒，心思丰腴，他们快乐地等待机会。有一天，新妇进门，三日入厨，洗手做菜，心下忐忑，未谙公婆口味，犹恐厨艺不佳。正踌躇，忽见墙角有土豆，心下欣然。把土豆从角落里拎出来，刮皮，切丝，洗去淀粉，泡在加了糖和醋的冷水里。这厢切姜丝、蒜丝、葱丝、青红椒丝，待油热，嗞啦一声爆香葱姜蒜，放土豆丝青红椒丝，撒盐，淋醋，加糖，快速翻炒，关火，撒点味精，一盘色味俱佳的酸辣土豆丝就上桌了。这样一盘土豆丝，酸中带辣，脆里裹香，家常菜，好下饭，像那位温良少语的新妇，八分的姿色，十分的品性，对于居家过日子而言，刚刚好。
大个子杨伟大学毕业，也分配回家乡，却追到并娶了土豆的姐姐。
土豆当兵后，虽说是山西工程兵，但是他却是个火头兵，因了他做的一手好菜。在家是个木头墩子，在军队是个老实人，勤劳肯干，深得领导喜欢，没有三年便转了志愿兵。回了家，在父母亲的要求下，便同母亲好朋友的女儿，一个叫银竹的姑娘结了婚。
银竹是性感十足，妩媚动人的女人，从形体的举手投足到语调的抑扬顿挫，都渗透着一种迷人的风采。莫说男人，女人见到这样的女人都要驻足回首，投出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的眼神。她的魅力不仅来自身材和长相，头型和衣着，更是一种从骨子里具有的一种妩媚诱人或高贵优雅的气质，甚至于让你想看又不敢多看，看了也只有爱慕而不敢有非分之想的人。
人常说，好女人有三个标准：上得了客厅，下得了厨房，进得了卧房。一个女人只有做好这三重角色，才是名副其实的贵妇，银竹就是这种女人，但也稍稍多了点其他无奈的特点。
土豆在山西当兵，还没有带妻子从军的资格。在家的妻子，每日里，充满了相思、寂寞。
婚后一年，土豆的姐姐怀孕了，母亲身体不好，需要银竹三天两头地跑动，帮助他们。在这跑动之中，被性困扰的杨伟急红了眼，还是银竹受不了煎熬、空虚，间或是寂寞，二个人眼里来嘴上去，就粘上了。在土豆的姐姐快分娩之时，银竹的肚子也大了起来。
在秋天里，漫天的萧瑟与凌冽，银竹的心走向归路的悔恨，产生了生生的疼痛。
一天，土豆的母亲才发现了儿媳怀孕，也急红了眼，跟踪了银竹，发现了女婿干的好事。
这个时候，杨伟却不管银竹了，使她整天哭泣着，寻死觅活的。银竹记得几个月前，分明是盈盈润泽的春天，窗外的槐树上，却有成群的叶子还穿着墨绿的绒衫，还没来得及换上飘逸的纱裙，就一片片地落了下地，像是为了赶赴一个约定。叶子急急地砸向地面，没有深秋时那种悲壮的祭奠似的肃穆，只是满足的静逸安祥，宛若有一种情感，甘愿坠入深渊。一时间，她心口像被石头压住似的，无法言语。银竹抬头望天，让满溢的湿润回流，在模糊的凝望中，寻找一只鸟儿飞过的痕迹。云间，可曾有过一抹相拥的温暖。一首低宛的曲子，不停地吟唱落寂的忧伤，晃若细长的触角，丝丝慢慢地顺着肌肤的毛孔，像藤蔓一样伸展，入心入肺地缠绕，忍爱成伤。生活，需要一种安慰来抚摸伤痛。总是喜欢把无法解释的巧合称之为缘，把不愿接受而又无力改变的结果叫做宿命，这是缘来缘去之间不断纠缠的过程。对于爱情，男人会选择爱，女人则一味喜欢隐藏自己的爱，然后会在别人的在乎中接收被爱。男人的爱是实实在在的，女人却是爱上爱或被爱的感觉，与物质无关，与情愿有染，在这一点上，男人偏于理性，女人则过于感性。从身边掠过的每一缕风里带来无奈，从空中飞过的每片云彩里代表着被动，从淡淡忧郁的眼神里不能自抑的慌乱，心事就像春天的小雨，细细地飞，悄悄地落，不经意间湿了满身满心。爱如树叶，在草木最为繁华的季节里，静默地离开树的胸膛，爱亦或不爱不需要穷究一个解释，好像这只是它自己一个人心事的遮掩。也许，人过于多情，总是爱了或是不爱了，都是喜欢在不断地寻找，寻找一个身心存在或是消失的理由，以为有了这个理由，心便可以永久地安妥。其时，爱亦或不爱，都只是一个人的感觉而已，日子还得一天天过，饭还得一口口地吃，屁还得臭臭地放着，不管拥有多少也带不走，失去再多也留不下多少痕迹，人还是要活着的，这就应了俗语：好死不如烂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就有翻身的将来。因了爱，银竹懂得了幸福的收藏，给你所有，给你温柔，给你所爱；离开，带走所有的痛，一个人的心病只能用余生慢慢地消化，不用爱牵绊，不需要索取，岂能去强求。
如水的夜里，银竹不想抬头泄露出心底的秘密，仍会偷偷地渴望土豆懂得她隐藏在心底深处的疼痛。月上的时候，才敢把揉进血肉里的思念，用手轻轻地捋发般晾出来条理来，独自临窗悄悄地被雨淋湿，又悄悄地被晨风吹干，再回收到隐藏的地方安放，于日明浅薄的晨曦里，含着笑上路。她想，她只想看一眼土豆的样子，只想看见他脸上清澈的阳光味道。他清清的、淡淡的笑意，把她微微的心疼，描绘成满地班驳的光影，成为他眼里不经意的风景。
一个已婚女人，一个偷了人的女人，在偷人前她没有想着偷人三怕：找个没结婚的，怕人家认真；找个结了婚的，怕自己认真；找个不三不四的，又怕纠缠不清。这些，她都没有来得及想，就想用结束来承担，用自己的双手对自作自受的后果来一个了解。
肚子大了，全家人都气愤了，肺都气炸了，急急忙忙电话招回了土豆。在土豆看来，牙刷是绝对不能借人的，老婆就像自己的牙刷一样，如果与人分享想起来，就会是那么地恶心。
回家，只远远地看到了老婆一眼，便进了母亲的房间，听到她做出的丑事，正想去同银竹理论，她却在自己的房间里自已了结了自己，吞毒自杀死了。
这天深夜，大个子杨伟终于从一户女人家里出来，嘴里喷着酒气，用鼻子哼着自编的歌子：
少妇穿着个布拉基，
急急忙忙倒垃圾；
桶儿太重身儿太溺，
高跟鞋哎跟儿太细，不小心将自己摔倒在垃圾地，
昏头昏脑的沾了一脸的泥。
挣扎着正待爬起，一位捡破烂的老头将她搂在了怀里。老头痛心疾首地感慨哩：
城里人就是这样奢侈，这么好的女娃子，
说不要就不要真的嫌弃。
唉！
娘吆，娘的个屁，
有女人的人真不懂光棍汉子的心意！
你们将她当多余，
我要捡回去当个心疼的婆姨。
他越听越觉得吃惊、恶心、憎恨，黑暗中，在墙的拐弯处，土豆的双臂用足了力气，伸出了木棍，将杨伟的一条腿当场打断了，他成了个残疾。
（三）
土豆还是入了狱，坐了牢，但也为媳妇的羞愧难当以死离别而疼心。
在狱中，自有狱中的规矩。入牢前几天，必吃一顿杀威棍，成了潜规则，也就有了牢头的吃喝，狱霸的威风，这就是美其名的“躲猫猫”。第一夜里，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打了他临床的大个子，他的身上血迹斑斑，疼痛连连，这是杀鸡给猴看，他身同心受。正在他发愣之时，一个黑大汉一把将他提了过去，一把掌打了他一个嘴出血，眼看第二拳伸了出来，他大声叫着：“不要打我的手，我还要靠它煮饭菜呢！”便闭上眼，却被一位大哥给伸手救了。
狱中救他的大哥名叫阿威，是位厨师，只是因为酒店生意合伙人欺人太甚，妄图独吞赢利，气愤之时失手杀了人。于是，因了故意杀人罪，判了个死缓。在放风之时，他告诉土豆，人生无常，得意时要淡然，失意时要泰然，平常时要安然。顺其自然，才能心安理得。聪明的人懂得去争气，愚蠢的人只知道生气，正常的普普通通的人则只能受气，但也懂得消气。
阿威教他家乡的粤菜，闲暇之时讲起了他的家乡广东增城的风情，当然也谈到了他妹妹的离婚。阿威介绍了他妹妹阿兰，说他们都是好人，只是人太实在、老实，而受人欺负，将她介绍给土豆，他也放心，也算是对妹妹阿兰后半生的一个交代。
广东女人恐怕最出名在“食”方面了，每一个女人都煲得一手老火靓汤，并以此津津乐道，自豪不已。广东女人善于运用药补，讲究搭配，花样很多。女孩从小就被教导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学会煲汤。就算男人变了心，女人也大多没有与男人离婚的勇气，常希望用拿手的住家菜、靓汤来挽留男人的胃，暖了男人的心。 爱整洁，勤劳作，广东女人家里总是光亮亮的，纤尘不染，地板家具厨房是每天必擦一次，容不得地上有一点的脏。澡是天天要洗，衣服是天天要换的，成了规矩。
婚前比较现实，左挑右拣，喜欢经济实力强，老实可靠安全性强的男人。广东女人一旦结婚以后，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感情很专一。就算男人潦倒穷困，也很少出现婚外情，仍是全心全意为家庭为男人奉献一生的。正应了“婚前睁大眼睛，婚后闭上眼睛”之话。会做人，出门在外绝对是给足男人面子的。在外人面前，广东女人无论心里有多苦，也绝不肯表露出来给人看。一样的笑吟吟的在一旁给客人倒茶、端水果，对男人总是表现的小鸟依人样，安安静静在一旁不插嘴不打岔，凡事征求男人的意见，不高兴男人抽烟喝酒也不说，等客人走了以后才在家里心痛得和男人急。男人在外请客花银子，女人附着男人堆着笑豪气地说：“想要什么就拿什么，尽管拿就是了”，就算心里痛得无法形容，但不能让男人不爽，没面子呀，照样笑嘻嘻的。其实在家里很多主意是女人决定的，与外人说话总是“我家男人说要这样……那样的”，一副家里完全是男人说了算的口气，这是广东女人聪明的地方。
土豆将牢狱当做了军队，在阿威处学技术、学做人、学办事、也学会了抽烟。
狱中的两年，就这样很快地过去了。土豆离别了很快要上刑场的阿威，流着泪出了狱，因为无脸再回家乡，看望自己的爹娘，只是拿着阿威的信，来到了广东，到增城去找阿兰。到了阿威的家，却找不着阿兰，她已经出门打工去了。
土豆手里的盘绕没有了，只好先找活干养活自己，再图后事。
（四）
土豆在番禺一家叫“茂德公草堂”的地方，做了个厨子。
这是一家私人会所式的草堂，来人不多，但都很高层次。活不多，苦中有乐，乐在其中，慢慢地但也很自在，他也就这样安身立命，不断寻找阿兰。
这里少了城市的宣闹，多了一份乡间的宁静，来一杯俨茶，依坐在满院的月色里，听昆虫的私语，还有农庄远处飘来的温情和香语，间或是有人正在烤土豆，浓郁的香味，随风飘散，浸入人的心菲，使人陶醉，但也不免想起家乡的一切。
晚上九点多，土豆还在厨房做最后收拾而忙碌着。突然，天空居然打雷了，听到窗外有人说要下雨了。为了在宿舍前晾的衣服不被淋湿，土豆急急忙忙收拾完，最后看了一眼就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走出厨房，已经下雨了。一些人站在厨房门口，两三个人向雨幕冲去。土豆没有犹豫，只是慢悠悠地走，好好享受一下这难得的雨，以便洗刷内心的郁郁寡欢。没想到，在南方这座城市，居然在春节过后不久，突然下起这样的大暴雨。一边漫步，一边想起竹君《踩雨》的诗意来，不像他在踩雨，倒是雨在踩他！过路口时，他停下来左右观察一下路况，那些坐在车内的人，看他大概觉得很狼狈，他看自己倒觉得很潇洒，很自在。一个炸雷，吓得他飞跑起来。倾泻而下的雨砸在他的脸上，睁不开眼睛。他最怕这打雷的落雨夜晚，这是他心里的怯弱在作祟。快走到宿舍楼门口，土豆看到了一辆汽车陷在泥潭里，呜呜地叫着，就是开不出坑来。他傻乎乎地拿着铁锨，傻呵呵地跑来，只是将路旁的泥土垫到坑里，使车再加油便出了坑上了路基。司机是一位朴素大方中年人，他没想到，在这城郊的乡里，居然有一个人想到给他垫土推车，亦是使他极温暖的事情。此时此刻，司机很感动，看到土豆一身雨水，一身泥泞，不好意思。车陷在坑里了，他帮他垫石头垫泥土，推车出来的。这位胖胖的中年人，居然也说着家乡一带的话语，知道了他们是老乡。有了共同语言，便有了都在山西当工程兵经历。中年人给他一只香烟，他抽了烟。他匆匆写下这几个字的纸条，这是他的家、名字、电话号码，让他星期天去玩，请他吃饭表达谢意。因了有事，赶在这场雨停之前返回。
夜里，做了一个梦。3月18日母亲节，早早地就数着日子了，一遍遍地回复着“愿天下所有的母亲都安康、幸福！”发至内心的祝愿。一条短信母亲那儿去？也许要，也无须，他相信心电感应，在人间思念着母亲，远在天国的母亲，深信她也可感受到他对她的思念和爱，这一份沉沉的爱啊，需伴他一生的情。
土豆知道，明天，当他一觉醒来，不仅雨已停，地面也早已风干。今夜这被雨湿透的时刻，只是梦一场。忆起母亲，他已不再流泪，心是幸福地痛着。
后来，打给中年人打了个说天气，说身体，说家乡，说身心，很是投机。
（五）
土豆从市场里买了鸡和鸡蛋，打包装成一个篮子。按照老乡留的地点，找到了他家，说是农场的走地鸡和土鸡蛋，送老乡的。老乡家很大，很宽畅。老乡要留他吃饭，他就挽起袖子进了厨房，不多会儿，嫂子进了门，大家寒喧着，大赞他的手艺。他们说，家里的保姆有事出门了，改天让她给他专门做一桌饭菜，让他尝尝，味道也是不错的。
离别时，老乡却给了他两条好烟、两瓶好酒，拿出去到商店里卖了，获得多元。
当今，“会做人”的人，不一定是善于溜须拍马、献媚取宠、投其所好，甚至行贿拉拢者，对大多数百姓来说，只是擅长中庸之道，八面玲珑，左右讨好，和睦相处而已，自然会受人亲热，得实惠多。心眼太死，不会讨人欢心，让人出丑，自然是“不会做人”，尽管满腔热情，说实话办实事，说话不注意方式，心直口快，往往会得罪一些人，没有人缘。其实，现代“会做人”，是诚实做人、守信做人、克己做人、宽容做人、慈善做人。人要会生活，能办事；会交际，能与人相处；会思考，能让自己符合社会国家利益才行。土豆记得小时候，刚进学堂，老师在黑板上重重地写下一个字“人”，然后告诉大家：最重要的是学会做人。人是第一宝贵的，没有了人，一切都是空谈。人的价值，就体现在做人，不懂做人，不会做人者，到头来仿佛竹篮打水，一场空。人活在世上，都追求人财两旺，懂做人，会做人者，人财两旺就是水到渠成，和为贵和为财么。第二次去老乡处，大家聊的很开心。保姆也在，端茶倒水，卖菜做饭很忙碌，一直没有搭上话。嫂子很喜欢他，老乡三人聊的甚欢。中午了，他也帮她做饭。经了解，这个做保姆的女人，就是他要找的增城女子阿兰，他们终于找到了，大家一团开心。
后来，阿兰告诉他，老乡是市里的副市长，他倒有了些拘谨。
阿兰劝他说，从宇宙看地球，地球就是颗沙粒，而地球人就是细菌。因此，你不要把自己看成一个人，二是一个细菌，按照细菌的活法就对了。
他想了一夜，苦思冥想，终于想通了。
第二天，副市长知道了他和阿兰的关系，便建议他们开家饭馆，他出资占股，也是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哩，几个人说不尽的知心话。
（六）
土豆开饭馆做老板，副市长对此给予了十分支持，出钱、出力，还带人来吃饭捧场，加上阿兰开过饭店，做出的饭菜出品不错味道很好，饭馆一日比一日红火，收益大增起来。不到一年，他们结了婚，饭馆的收益颇丰。为此，她们又大动脑筋，经详细交谈和谋划，准备开一家更大的饭店做老板。
夫妻经营饭店，以前都学过厨师，而且还有两样绝活，增城陈家菜肴和西北张家菜，都是行家里手，经营起来很顺手，加上副市长的指导思想，更是锦上添花。说干就干，仅两天时间便在天河北路附近找到一个合适的已经做过饭馆转租门面，与房主签了协议，第十天便开业了，更大的饭店开起来了。土豆当时心里一点谱也没有，他的前一任店主，只开业八十天便因生意冷清而被迫停业，这阴影在夫妻俩的心头还一时无法驱散。他们首先把店面布置一新，力求别致舒适。并在广告上狠下功夫，把特色菜肴的品种、价格一一标出，价格也极为合理。还稳把质量关，菜要新鲜，分量要足。因为人手少，夫妻俩和几个厨师一起不得不提前配菜，为此他们经常夜不能寐。他们的心血没白费，每天络绎不绝的顾客给了他们以信心，特别是一些“回头客”给他们壮了胆。半年后，夫妻俩特别能吃苦耐劳，每天都要忙到深夜，第二天一大早又要起来张罗生意。他们以其质朴、厚道赢得了顾客，并得到饭店厨师和员工的信任，在他们之间感觉不到那种主雇关系，情感是维系他们的纽带。“以和为贵，和气生财”，是夫妻俩崇尚的信条。
餐馆生意好了，他们的日子也过的甜蜜了。
结婚两年零四个月之时，他们的儿子出生了。土豆很高兴，准备为儿子过满月。副市长夫妻前来庆贺，给小儿取名“小土豆”。因了西北地区土话中的“小”和“笑”字的发音一般人是分不清的，儿子便成了“笑土豆”。儿子笑呵呵地，咿呀而语，似乎很乐意。
哈哈，你说怪不怪，父子俩全是土豆。
